讓他煩惱的,是這些清教徒所呈現(xiàn)出的極強的能力,以及和買活軍那非常合拍的氣質(zhì)——移鼠會在傳教上固然是很有一手的,但歸根結(jié)底,這是激進分子組的局,他們可沒有太多的行政經(jīng)驗,搞陰謀詭計的技能倒是點滿了,但清教卻不一樣,加爾文宗走的本來就是親民路線,他們的理念是什么?鼓勵勞動,尊重勞動,鼓勵人們通過勞作和努力累積財富,從基層牧師中選拔長老會的成員,重視教育,主張信徒人人平等,淡化高層神職人員的存在感……
這樣的制度,培養(yǎng)出來的教士,難道不是天造地設的知識教祭司嗎?他們本來就有推廣學校的經(jīng)驗加爾文宗注重教育,又很能體會到勞動的重要性,懂得尊重勞動產(chǎn)生的需求,聆聽信徒的需要,傳達給高層祭司,查找對這些信徒有幫助的知識。甚至,這些能吃苦能消受得了長途旅行的人必然能吃苦的教士們,還有人在意識到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的重要性后,直接報名去學農(nóng)學,挽起褲子去下地、堆肥,甚至開始動筆寫論文,《闡述在熱帶氣候豐沛日照下,對一年多熟土地進行針對施肥和堆肥準備的注意要點》——要了命了!莫祈平肯去實地考察一下已入教信徒的情況,就已經(jīng)感覺丟了半條命了,怎么還有人直接下地去玩糞便,連論文都寫出來了?!
還真挺能豁出去啊,人體排泄物堆肥,這在歐羅巴絕對是個禁忌的話題,甚至會被認為和黑巫術(shù)有關(guān),莫祈平雖然已經(jīng)早就接受了華夏對人體排泄物的再利用,并且客觀地認知到,對排泄物進行再利用,完成‘生產(chǎn)化’,是城鎮(zhèn)保持整潔的關(guān)鍵,但對自己去接觸這個領域還是感覺有點兒怪怪的……
當然,他知道在歐羅巴,很多人還用發(fā)酵后的尿液來洗衣,也沒人被懷疑是女巫,但黑巫術(shù)的關(guān)鍵就在于,用身體的一部分的交換來達成對詛咒對象的控制和傷害,比如說,獲得了某人的牙齒、指甲,并且制作蠟人加以詛咒,就會對健康造成損害,或者說把自己的頭發(fā)燒成灰,給對方服下,就能控制對方的神智,這都是黑巫術(shù)的一部分——很容易就能想到,如果用了某人的糞便滋養(yǎng)長大的糧食,給另一人吃下的話,是不是某種意義上也能主宰食用者的心智呢?
“宗教學上所說的交感巫術(shù)……”他心不在焉地想著,“當然,這種忌諱主要還是因為我們那兒不缺牲畜糞肥,牧區(qū)實在是太多了,我們都用牲畜糞便來堆肥,人糞因此不那么需要了……但能跨越這樣的心理障礙,可見這群清教徒都是狠人??!”
“他們幾乎什么都會,而且彼此聯(lián)系得很緊密,很愿意互相幫助,不像是我們這些老人,彼此間存在了太多的隔閡和恩怨,很難毫無芥蒂的重新攜手?!?br>
他對馬麗雅說,“在你去大陸的日子里,他們已經(jīng)基本攻克了安順府,幫助那里實現(xiàn)了前所未有的豐產(chǎn),現(xiàn)在,安順府的教會已經(jīng)運轉(zhuǎn)得非常正規(guī)了,原本的野生祭司被完全吸納進體系里,再也沒有人能利用知識教來宣揚他們自己的野神了。這樣的豐功偉績必然會得到慈悲恩主的褒獎,我認為清教徒中會誕生下一個輪值大祭司。而驢子,我們原本的優(yōu)勢地位,恐怕要有些不保嘍。”
馬麗雅的臉色也陰沉了下來,她仔細地考慮著莫祈平提供的消息,“所以,你想把活干得更出格一些,讓自己成為一個奸角,一雙能被隨時丟棄的白手套?由你來在西南擅自傳教,幫助西南的番族融入華夏之后,再被恩主隨手安個罪名,一把抹消了你的功勞,讓衙門去摘果子?杰羅尼莫,我不得不說,你的計策有些絕望,透著一股沒有明天的氣息,無非是延緩了自己的失敗,如果你想讓我?guī)湍?,以你現(xiàn)在提出的思路可做不到?!?br>
她所說的,全都是莫祈平千思萬慮的問題,他也早就猶豫過了,此時只是聳了聳肩膀,“一杯毒酒,但至少能讓我們多快活二十年——我來問你一個問題,如果一杯酒能讓一個一年內(nèi)就會死的病人再活二十年,二十年后毒發(fā)身亡,你還能說他是毒藥嗎?”
驢子修女答不上來了,莫祈平乘勝追擊,“——再說了,這二十年間會發(fā)生什么,又有誰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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