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我看,最后還是以女塾,女書院為主,最多是官府給些助義銀子,這時候咱們要辦個女塾,豈不是弟子如云?不說發(fā)財,你我二人也算有了一份安身立命的長久營生,讀個幾年,攢夠錢了,說不得還能往買地去走一趟,讀了專門學校回來,便是考不得男特科,多了學問,再做塾師也是不難?。 ?br>
“這……吳兄,不是我瞻前顧后,只是,畢竟男女授受不親,我們開個女塾,只怕外間門對于你我二人,有議論之聲……”
“嗐,邢兄,年前沒聽百姓到處喊著,女子要做工,做工不丟人?做工難道就不和男子接觸了?女子要做工當然也要上學了,誰敢多說什么?再說了,你我二人怕誰議論呢?你是個瘸腿的,我是個麻子,還瞎了一只眼,咱們一個天殘一個地缺,都做不得官還要什么官聲?”
正當這兩個衣著清寒的書生,正議論著日后的生計時,隔著一層屏風,女座那邊也有兩人,一邊聽著旁人的私話,一邊說著自個兒的心事,衛(wèi)妮兒對錢生生道,“生姐兒,你瞧,人家兩個人,連特科都考不得,還掙扎著要為自身謀劃呢,你便是這一次落榜了,也千萬不要心灰。何不在京里尋個差事做著,大不了便和我一起開掃盲班,咱倆合伙也開個女塾,我們是女老師,不比他們更好招學生么?這一行的賺頭也是不差呢?!?br>
她也是冷眼旁觀了幾日,見錢生生性子還和順,兩人也還合得來,方才起了這個念頭,想要拉錢生生一把,叫她放榜后別做出傻事來。錢生生聞言一怔,隨即苦笑起來,道,“妮兒姐,多謝你關照我,其實不止你,九娘也和我說,倘若我不想回去嫁人,她也可以幫我,她要開個繡莊,需要個能看賬,會做新式賬本的管事。”
張九娘如此仗義是衛(wèi)妮兒沒想到的,不過她很快明白了過來:九娘此舉或許是純粹出于善心,也有可能是因為錢生生要跳河的事情已經(jīng)流傳開來了,她就中為自己求名——給錢生生一份工作對她是舉手之勞,但卻可博得美名和眾人的感佩,這樣的買賣對張九娘當然十分劃算。
不過,錢生生卻沒有答應她,也沒有答應衛(wèi)妮兒,她有些低落地道,“我未婚夫家里,對我家是有恩情在的,我家還欠了他一筆不小的錢,約有數(shù)百兩銀子,說好了用彩禮抵債,其實,又不是什么富貴人家,彩禮哪有那么多數(shù)額?這又是一重情分,這世上難還的不是錢財,是人情債。除非我考上女進士,用官身去壓一壓,將來設法還了這人情,否則……不是我,就是來姐兒,這逃不了的?!?br>
衛(wèi)妮兒沒想到還有這一重干系在,一時也說不出話來,錢生生對她微微一笑,眼角雖有淚花,但語氣倒是輕松欣慰,仿佛看開了般道,“妮兒姐,能和姐妹們把臂同游,我這一生已經(jīng)無憾了,等榜這段時日,是我一輩子最開心最無憂無慮的時候,我便是到死也忘不了咱們?nèi)ハ闵接瓮鏁r邊走邊笑的景象,一輩子都記得。
你說,咱們女子生在世上,能有這么十幾天松快,還有什么別的好求呢?等我回保州府之后,你若是有經(jīng)過,一定要來找我,到時候,我……我……”
她大概本想說,‘我一定來招待你’,但又很快想到了保州府的規(guī)矩——也是京城以外其余敏地州縣默認的規(guī)矩,這女子出嫁以后就是婆家的人了,一言一行都要經(jīng)過婆家的挑剔,再沒有出門子沒幾年的小媳婦,跑去會朋友的,便是衛(wèi)妮兒登門拜訪,能出來見一面,那都是婆家規(guī)矩寬待。因此,這句話便說不下去了,半晌才化為勉強的一笑,道,“到時候,我烙火燒,叫我相公送去給你吃,我烙的火燒可好吃了!”
衛(wèi)妮兒心中堵得像是塞了一大團棉絮,她哪兒還想吃什么火燒啊!拉著錢生生的手,運了半天的氣,方才低聲說,“生姐兒,別怪我交淺言深,其實我也大概想過了,多數(shù)你是有不得不回去嫁人的理由——只是,便是此時沒有辦法只能回去,那又如何呢?便是成了親,也不是生命就此結束,一輩子就只能如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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