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一刻,魯二腦中常見的,安詳?shù)幕煦缟㈤_了,在這瞬間,他對自己有了清晰的了悟,他明白了,莉蓮讓他想到了過去某一刻的自己——從前的魯二也沒做錯過什么,可也一樣過得苦,一樣沒有希望,如果他不是這樣大大咧咧,萬事不較真的性格,或許魯二也早就行差踏錯了,他——他想要的好像也不過分,他并不覺得自己就怎么貪心了,就像現(xiàn)在,哪怕他還遠不算富翁,也還是沒有成家,可魯二現(xiàn)在就很滿足,因為他好像已經(jīng)擁有了最寶貴的東西,從前絕沒有的東西,那就是對未來明確的希望。
但是……對莉蓮來說,這份希望好像已經(jīng)永遠地失卻了,她已經(jīng)再不能擁有了。魯二心中,對她有一種本能地洋溢著的同情,在這一刻,他忽略了被搶劫的嫖客,虧了本的船主,除了對那個被誤殺的大學(xué)生感到有些心虛之外,莉蓮所牽涉的其余犯罪,在他來看根本都無傷大雅,他情不自禁地嘆息著,認為她因為這些事情而永遠失卻了希望,實在是件很不應(yīng)該也很不值得的事情。
“……這些外來移民,尤其是洋番移民的品行,實在是個問題。我已經(jīng)打報告上去了,建議以后實施船主責(zé)任制——還是要讓船主對移民的質(zhì)量事先擔(dān)保篩選,寧缺毋濫,如果帶來的移民不能安分守己,那就要扣他們的配額分!”
魯二大概現(xiàn)在總算是有了一點城府,他居然把牛均田都給瞞過去了,牛更士沒有發(fā)覺他的不對,還在說道著這些西洋逃人組成的道門,給治安帶來了多少負面影響,“若是給他們成了氣候,那還了得?以后只會越來越難抓,這回能抓到這么多人,那還是因為老幫會那些華夏江湖漢看不過眼,要收拾這些洋蠻子,可也不能老指著江湖人,那也會助長他們的氣焰……哎,這批人,還是要遠遠地給他們送走!讓他們到邊藩去吧,看他們還能鬧出什么幺蛾子來?”
“送去邊藩?不是說,除了殺人重罪的那些人之外,他們倒也不必服重刑么?”
魯二回神了,牛均田解釋說,“就因為有償陪侍這個罪,很難往重了定,最多也就是抓了當(dāng)場的那一個,其余的客人,走了就是一拍兩散,不可能取證……至少現(xiàn)在沒有,要也得長期蹲點,還要申請手機,以陪侍罪來說根本沒法細致地辦,所以最多也就是輕役,你說得倒沒錯,輕役是不用送去邊疆的,不過,那肯定也得服刑,而且出來以后要在身上刺青,累犯加重,這樣她們也很難找到其他工作,這些人都是拈輕怕重的,也不愿意干體力活,沒準(zhǔn)什么時候又重蹈覆轍了……”
他因為善于破案,被調(diào)入羊城港,日后維護治安就是他的工作了,因此一提到這個可能,牛均田就煩躁,揮手道,“到時候,還不都是我們的活?所以現(xiàn)在給她們一個機會,如果愿意去建新長住,至少十五年不返回關(guān)內(nèi),在那邊勞動成家的話,這個罪就不刺青,也不判他們服刑了。這是建新人提出來的,他們的確也缺人,更缺會說漢話的人,哪怕就這一個優(yōu)點,在那邊都很難得。這不也兩全其美了么?”
自然了,這也是針對純粹‘有償陪侍’這單項罪名的犯人了,和殺人、搶劫、偷竊沾邊的,哪怕只是從犯,那也不可能就如此輕松地走人,還是要看情節(jié)輕重處理。還有就是莉蓮這樣的逃人情況,如果被辨認出來,那除非建新愿意為她付了這筆錢,莉蓮也還是要去內(nèi)陸礦山做活還債,而且因為她有過逃跑情節(jié),看管得肯定更加嚴厲,比起來……去建新住,那都算是較好的出路了。
“對了,說起來,你還不知道老幫會為何出手吧?其實是因為有個西洋女賊,在煙火大會上屢屢偷竊得手,我們更士署借機也是細查老道門的人,那些‘佛爺’都很不服氣,說他們來買之后,一向是安分守己……兩邊彼此把話一對,這才激起他們的義憤,為我們通風(fēng)報信,把這些洋賊一網(wǎng)打盡了——華夏的土地,出華夏的賊那也就算了,連洋人居然也能來撒野,真是笑話!”
因為對魯二的人品十分信任,他和此案也完全無關(guān),牛均田也是想到哪里說到哪里,“那晚案發(fā)時我們恰好就在現(xiàn)場,我和桃姐還說這事呢,說連煙火都不看,專心偷竊的,那肯定是個天生的賊王,又是個女的,倒讓我們想到了一個厲害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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