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自己的吃食有人管了,大概率比在家吃得要好,第三就是如之前百姓所說,唱館有師父教導,行令唱曲兒,至少這也是基礎的教育,可以開發(fā)智力,有心的跟著學認字,幾年后自己攢點賞錢,再去敘州——反正敘州也不歧視風塵女,她們再去考學,豈不是各方面都照顧到了?
若說為何不去買地,這話在川蜀根本不比討論的,敘州之外,拿得出船錢南下的,留在本地也能過不錯的生活,若說走蜀道出川,那意思是四十歲以上走不動路的長輩就不要了唄?兩三個壯勞力在家,收入的盈余好歹還能勻一口米湯,哪怕是走一個,老人都只能餓死。
固然,也有不少人寧可走蜀道也要南下,但更多的人還是會因為家累而留下,也就出現(xiàn)了現(xiàn)在萬州府的畸形現(xiàn)象,上進的好女子居然要賣身來獲得學習的機會,而原本視為比賣身好一些的大戶丫鬟,則因為沒有和唱館一樣,及時改易策略,而成為了較次的選擇——
自從敘州府開始啟用風塵女做吏目,萬州府的唱館便立刻改了賣身契,從死契改為活契,而且不再虐待伎女,這也是因為他們本就是招待四方來客之地,消息靈通,自然知道如今天下風流鄉(xiāng),所有唱館的祖師爺姑蘇城,如今這一行有多么的凋敝凄涼,是以早就在思忖對策了。
種種因素疊加,造成了萬州府現(xiàn)在的荒謬局面,雖然從根子上來說,此事的根源是萬州府的窮,要說萬州府為什么這么窮,造反的夷人是重要原因,買活軍的虹吸也要背鍋,但不可否認的是,敘州幫對航道的把持和壟斷,在萬州府的局面上也起到了雪上加霜的重要作用。
而小張等女吏目,本著招徠女娘去敘州過相對好日子的善良愿望,在萬州府主動發(fā)展女相識,并講述識字的好處,卻反而讓不少女娘選擇進入她們千辛萬苦才僥幸擺脫的行業(yè),這種弄巧成拙的感覺,讓一行人心里如何能好受?
團隊的氛圍不可避免地沉寂了下來,在他們常駐的下榻之后,吳老八帶了兩個隨從去見州官,其余人要來熱水梳洗——萬州府雖然也是山城,但至少用水沒那么緊缺了,街上的苦力挑夫也是極多,足夠應付二十多人洗澡的需求。男吏目們本來也可以去澡堂,但見了萬州府現(xiàn)在的情況,都決定還是謹慎為上:澡堂子里大家都赤條條的,若是被認出身份,前來挑釁,那就比較棘手了。
二十幾人都要洗澡,額外的熱水賞錢,讓掌柜眉開眼笑,喜氣洋洋,他當然完全不排斥考察團的到來,更是對黃老那一幫人的言語嗤之以鼻,笑道,“都是一幫子酸貨!個個心思也是不同,有借機罵官府的,也有日子實在不如意的,還有那老不死愛管閑事的——便是別家要去做表子,干他姓黃的什么事?他家沒人去不就行了?真是狗拿耗子!”
說著,又媚笑著推薦本城名吃,自告奮勇要讓小二跑腿去買些回來。敘州幫也有人覺得他說話不中聽,反響冷淡的,也有嫌客棧自己的餐點不好吃,想買些小吃回來換換口味的,便和老板攀談了起來。謝金娥剛洗完澡,拿毛巾包著頭,探出來倚著二樓的回廊聽了聽,回房問道,“你要不要吃香山蜜餅,說是白香山帶來的方子,那老板都好久不做了,聽說敘州來人,特意開了一爐?!?br>
萬州這里有個特點,依山而建,地勢狹促,所以樓房比別處要多,還常常出現(xiàn)兩層樓房都是一樓的奇景,同樣的因為地方小,客棧條件有限,考察團也住的是四人間,大家是輪流到樓下有溝渠可以直接排水的房間去洗澡的——哪來那么多木桶泡澡,一個客棧有一個大木桶都不錯了,在冬日要燒水填滿這個木桶那是極大的工程,用完了還要淘洗,用木桶洗一次澡至少五六個人忙小半日,一間浴房里,一個大灶在角落燒水,旁邊放著一缸涼水,自己舀水出來兌著澆洗,暖暖和和的已是難得,用一瓢還要加一瓢進鍋,方才能讓二十多人在一天內(nèi)都洗好澡。
她們這間房是小雷、金娥、王小蕓,還有一個女兵士,此時三人都洗好了,女兵士去洗,小雷到樓下去問小吃了,只有王小蕓一人坐在熏籠邊上,手底下放著幾個紅彤彤的橘子,垂著眼似乎在出神,見到金娥來了,忙抬手擦擦眼角,笑道,“來吃橘子吧,這萬州紅橘說是極有名的東西,千年來都是本地的名產(chǎn),這會兒正好應季,我剛吃了一個,挺甜的,放在熏籠上暖熱了更好吃?!?br>
內(nèi)容未完,下一頁繼續(xù)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