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里,老艾面上也是大有得色,“你要坐那小舟子操的船,要走那蜀道,悉聽尊便,只瞧你有命出發(fā),有沒有命下船罷了!這些貴人,難道一輩子都不離蜀了么?他不走,終有一日要看我們的臉色,他要走那就更要看我們的臉色了——是走是留結果都是一樣的,這道理如何想不明白?因此,雖然我們敘州身處巴蜀腹地,但現在大江兩岸,直到夷陵一帶,說話都很管用,這都是因為我們把住了這個咽喉!”
如此,從戰(zhàn)略意義來說,金錢上少許的虧損根本就微不足道了,在所有人都沒對船夫、纖夫引起重視的時候,便注意到了這一點,并且利用買地招賢,實現了對川蜀水運人才的壟斷……如果這是敘州同鄉(xiāng)促進會一早的謀略,那就說明他們的戰(zhàn)略前瞻眼光很強,如果是因勢利導,也說明他們除了運氣好之外,還很機靈,見事能夠明白。吳老八嘆道,“你們那軍師,是個明白人,竟不能主事衙門嗎?如今敘州幫的首領,為何又是和你郝哥并不沾親帶故的楊將軍?”
他當然知道敘州幫現在的首腦大多是誰,也知道敘州同鄉(xiāng)會在敘州的巨大影響——沒法不影響,敘州幫雖然掌握了交通,但貨源卻是同鄉(xiāng)會找來的,譬如這小郝,他就是受了同鄉(xiāng)會莫大好處的孤兒,因此改為和同鄉(xiāng)會的大金主郝嬢嬢姓。
不過據吳老八所知,敘州幫中和郝老六關系最密切的就是他們的軍師兼司庫劉三德,但他居然并不是敘州首領,敘州起義的首領叫楊玉梁,是個外地人,他如何能坐穩(wěn)敘州義軍之首的位置,也是令吳老八十分好奇,斷定這是此次敘州行的一個關竅,這不是一有機會,便立刻探問了起來。
小郝對吳老八,一般是知無不言的,但在敘州幫內部的人事上則很含蓄,笑道,“這個,我不便多說,免得吳團長先入為主了,吳團長到敘州后可以和我們兩個首領好好談談——我們對于楊將軍、劉軍師、郝嬢嬢,都是一體尊重,無分上下,自然,心中最崇敬的還是六姐菩薩,這個是不會更改的!”
這里畢竟是在行船,人多嘴雜,吳老八也能理解小郝的謹慎,因此只是點頭一笑,便又和小郝說起了山間的蜀道,小郝道,“蜀道最險,不在西陵峽這里,還在瞿塘峽,那處能走蜀道的人,我是佩服他。我聽說糖代有個大官去華山,走到一半不敢走了,投書求救,我想他一定是沒來過瞿塘峽!”
連小郝這樣膽大的人,都這么說了,瞿塘峽的棧道有多艱險可見一斑,可想而知,蜀地水師離蜀時還好,回蜀地吧,走蜀道,一條路只能一個人走,補給怎么辦?戰(zhàn)馬怎么辦?若是有人跌落了,互相碾壓了怎么辦?若是坐船,一船能運的人比順流而下時少很多,螞蟻搬家要運到什么時候去?吳老八雖然不是第一次到此,卻也不由嘆道,“到了這里,便可見北伐之難了——泰半是難在交通上!”
有一句話他沒有說——地理條件擺在這里,倘若沒有敘州這個釘子頂在巴蜀腹地,買活軍要從外頭攻破川蜀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便是能辦到,也要付出極其慘痛的代價,這也是為何歷代統(tǒng)治者常有屠戮巴蜀百姓的原因,川蜀百姓倘能齊心協(xié)力,即便不能反攻,要把守當地雄關并不困難。所以要把土著都殺絕了,再從別處移民過去,方才能真正統(tǒng)治此地,否則事實上川蜀在政治上就始終只是一方諸侯。
即便考察團還沒到敘州,各方面政治考量之下,買地對敘州的承認已經有了八成九成了,吳老八甚至揣測,買地援助敘州的手筆會比援助豐饒縣更大,甚至可能趕上對東江軍的援助力度——這幾年隨著建賊衰弱,東江軍借勢都已經開始蠶食高麗了,買地和他們的生意往來,已從原本單方面的支援,逐漸化為有來有往,也有銀錢、人力等回到賬上的盈利生意。
當然,這也是因為前些年投入了大量的成本,有銀錢,也有銀錢根本買不到的戰(zhàn)略資源,吳老八認為,買地對敘州幫的第一次戰(zhàn)略投入——也就是天下間不可能在別處得到的支援,其實應該是一支攜帶大量補給的工程兵。
“雖說還沒到白帝城,未入夔門,不算是真正入川,但這西陵峽聽說是三峽最險,我們走了這數日,我感覺,這險有兩種,第一,是地勢之險,河道曲折蜿蜒,水勢湍急這個暫時是無法解決的問題,要在下游筑壩目前還沒這個條件。第一則是河道之險,河道中怪石嶙峋,礁石太多了,導致水力復雜,漩渦處處,行船意外頻發(fā)——其實這個險未必是不能解決的。只要有足夠的藥火,把河中礁石炸掉,小水文環(huán)境復雜的情況會有很大改善?!?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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