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涼鞋是在千層布的鞋底上加納一層草底,再用草繩編制了兩道條條在上頭,和傳統(tǒng)的木屐很相似,但更好走路,這種涼鞋在要做活的女娘中受到了廣泛的歡迎,而隨著涼席的流行,腳一下就變成了一種非常通常的器官,不論是女娘還是漢子們,都不再因為它的裸露而感到不自在。
現(xiàn)在路上走的女娘很多也和金逢春一樣,把袖子折起來,如果她們還穿著老式的衣裙,那就用襻膊把袖子吊起來,但總的說來,老式衣裙尤其在夏天消失得很快,因為布料是難免重疊的,現(xiàn)在人們更愛穿買活軍推出的一種新的圓領(lǐng)粗布衫子,甚至有些漢子竟大膽地穿起了短袖來。
聽說在更南邊的真臘,一年四季都是這樣的炎熱,而不論男女也都是不穿衣服的,只能說天氣的威力實在很大,而且有些人心的障礙,金逢春發(fā)覺,它強大的時候,可以強大到殺人不見血,可當它一旦失掉了自己的根基,哪怕只是一點點,只要有那么一部分的人不再將它當回事——這障礙就像是紙做的老虎一樣脆弱。
幾乎是剎那間,這些風俗便完全溶于水中,就這樣消滅掉了,而世道也并沒有如那些老學究擔憂的一樣驟然大亂,金逢春問過一些比較進步的年輕吏目,他們的感覺是縣里的治安案件反而變少了,尤其是和婦女相關(guān)的惡性案件。因為大部分的青皮流氓不是被抓走,就是有了事做,而且女性遭到侵害的時候也敢于呼救,也敢于反抗,甚至是敢于動手傷人了。
是以,吳興縣的婦女中比較膽大的那些,便擁有了在炎熱的天氣露出手臂和腳面來散熱的權(quán)利,金逢春高高地挽著袖子,快步走進辦公室,她的幾個下屬也都來了,小張站起身說,“主任,你的信到了!”
他們是早認識的,說來很巧,小張是臨城縣徐地主家的親戚,他姑姑是徐地主家的兒媳,在兩人都還沒有考進吏崗的時候,便在炸雞鋪門前碰過一面了。今年他又考到了吏崗,被分配到吳興這里來做事。
不過一年半下來,兩人的變化都很大,金逢春曬得黑了幾個度,雖然她依舊不高,但也不像是從前那樣瘦弱,現(xiàn)在她的身材,若按以往的標準來說便是壯的。她的腿不像是鶴腿一般輕盈而又有仙氣,反而將褲子繃得有些緊——她因為身體素質(zhì)的緣故,落選了軍崗,因此很不服氣,過去的一年里有空就打熬身子,再加上又要時常去鄉(xiāng)里視察生產(chǎn),哪怕沒有刻意去怎么樣,腿也因此變得粗了,動作的時候能見到繃緊的肉,距離‘瘦不見骨’顯然越來越遙遠,而她的肩膀也因為時常背包,也試著做‘俯臥撐’而變寬了,不再是美人必備的削肩。
她的手臂粗了,握緊的時候會有小老鼠一樣的肉在動來動去,陽光太烈,她也比以前要黑得多了,她臉上現(xiàn)出了買活軍的吏目常有的那種神氣:精干、嚴肅,充滿了權(quán)威,看上去就很不好惹。買活軍里那些出眾的女娘往往具有類似的氣質(zhì),仿佛她們手里都握了一把燒火棍,隨時準備把那些敢于反對她們的人一棍子敲翻了。
如果張大孫第一眼見到的便是這樣的金逢春,他是一定不會被吸引的,但他畢竟也為買活軍工作了大半年,審美上似乎接受了一些開示,兩人共事一年下來,辦公室的人幾乎都知道小張仰慕金主任,不過他們的年紀都很小,張大孫的仰慕是不好十分地表達出來的,而且金主任忙得根本顧不上這些——他們所有人都忙得要命,張大孫很快也忙得沒心思想別的了,這傳言也就沒有掀起什么波瀾便被眾人遺忘了。
“又是一堆信!”金逢春和幾個手下共用一間辦公室,她看到自己的桌面就搖頭,連忙坐下來拆信,“這都是來自哪里的?”
“今天各縣的信都送來了?!睆埼摹簿褪菑埓髮O說,“也是巧得很,大多都是公函,私信我給您壘在桌邊上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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