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確然是很難想象的,眼前鋪陳出的似乎是一條令人恐懼而無奈的未來圖景,買活軍取得天下之后,沒有了田地,不能科舉,也拉不下臉去做事——實在也沒有做事的能力……便是吳昌逢也能明白其中的道理,他禁不住說,“恐怕大姐夫他們會死國。”
“或許,也或許便會投了任何一個還能承認地主,不奪走田產(chǎn)的新朝廷?!逼拮佑挠牡卣f,“但……這都是沒有用的,理由你自己先已經(jīng)說過了,謝六姐擁有舉世無雙的暴力……她早晚會征服天下,把她的統(tǒng)治蔓延到我們能走到的每一寸土地,死國了的那些,且不去說他們,但留下來的人,總要找個活路吧?!?br>
到得那時候,還能做什么,也就由不得他們了。吳昌逢便不期然也生出了兔死狐悲一般的惋惜來,盡管他自己是愿意去做別的工,但他還有那樣多的親友,都是很好的人,但卻仿佛要在將來墜入了無望和困頓中,他由不得也對買活軍生出了憤怒和怨懟,感到了妻子前段時間同樣的愁緒,他惡狠狠地說,“怎能如此!這不天下大亂了!良善之家,反而末路!還有天理嗎!”
“……難過也沒有辦法,”妻子沉默了一會,開口時卻顯得有些倔強,“理便是如此,事實也是如此,這個階層的男丁,已經(jīng)被六姐放棄掉了,沒有統(tǒng)戰(zhàn)價值——就由得他們慢慢消亡去,她是這么和我說的?!?br>
“但女娘,卻還有一點機會……三哥,謝六姐需要女娘,男人里讀書識字的并不少,在她這里是不值錢的。女人中,原本學識就好的卻并不多,她要這些女娘來給她干活,給她占住位置?!?br>
“占住位置?占住什么位置?”
“當然是占住言論咽喉,占住權勢關口的位置,等到真正完全忠于她的那一代女娘成長起來,再從這批人手里接過權力……她更愛用女娘,三哥,你難道沒看出來嗎?男人有了學識,有了軍政大權,便難說會不會待價而沽,在幾個朝廷之間徘徊搖擺,看誰出的價格更高?!?br>
“可女娘呢?女娘離開了買活軍,又該去哪里找到這樣的大權?她為什么不信用女娘,不栽培女娘?”妻子幾乎是難過地說,“三哥啊,這世道的天,真要變了,我們這樣的人家,其敗落幾乎已是注定,但昭齊和善兒她們還有屬于她們的機會……我們自己也就罷了,但又如何能耽誤她們的機會呢?”
“該怎么辦呢,三哥?”
吳昌逢實在是回答不上來了,他的口唇翕動著,半晌方才吐出了一口沉沉的濁氣。
“既然都答應了,那就由你看著操辦吧!”他又一次含含糊糊地表達了自己的支持,“不管怎么說,過來能量腳做幾雙矯正鞋,總是好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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