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奕合上電腦,起身去茶水間。走過開放座位區(qū),他能感覺到視線在他身上來回徒然地停頓:有人打量、有人閃避。他們大概都聽說了昨天的走位重建,有人說他十點零五分聽到一聲嗆咳——「那為什麼不進去?」有人在背後問,「他是不是心虛?」
茶水間的濾水器像失眠的人,永遠在流。玻璃窗貼著一張新?lián)Q的公告:「因配合警方調查,咖啡機暫停使用。」下方用藍筆亂寫一行:「那請問要如何保持生產力?」又有人用紅筆補了一句:「靠腎上腺素?!?br>
他倒了杯溫水,捧在掌心。水氣霧在鏡面樣的鋼板上,映出他憔悴的臉。他試圖在水面找到一點鎮(zhèn)定,卻只看到內心的漣漪——他在藤井面前說了「聽見嗆聲」,那是他誠實的部分;但他沒有說的,是嗆聲之後那一秒他想起很多年以前的自己——第一次在這里加班被罵的夜晚,他站在門外,緊抱文件,聽著里面的怒吼,像某種宗教儀式。那時他也沒有進去。
「你還敢來倒水?!箯拈T口傳來一個帶笑的聲音,不快不慢,是田中宗一。他手上提著一袋新鮮水果,橘子和蘋果鮮亮得不合時宜,他把袋子往流理臺上一放,熟練地洗起來,「慰問水果,給大家補充維他命C?!顾聪蛄洲龋θ菹衩婢?,「你看起來需要兩顆?!?br>
「不用?!沽洲仁諗磕抗?,舉杯示意自己夠了。他知道田中的笑從來不只是一個笑,那是風向旗。這幾天田中的笑b平時更勤快,像在誰面前都要留下一個可供引用的表情。
「人資說下午有關懷座談?!固镏杏眉埥戆阉燎?,一顆顆擺到盤子里,「要去嗎?去的話,我也會到,當然,我是去關懷大家。上面現(xiàn)在缺一張英俊挺拔的臉代表公司。」
林奕沒回應。他忍不住瞥了田中手腕——一條新的智慧手環(huán)。他記得技術員昨天提過,22:06到22:12之間,理事長室附近有兩個陌生藍牙裝置。他不知道田中的是不是其中之一,但他忍不住在心里記下這條線。
茶水間又來了第三個人,佐藤美咲。她換了一件高領針織衫,把鎖骨以上全部裹住,手里提著透明玻璃保鮮盒,里面是幾塊刻意切得很整齊的烤地瓜。她抬眼就對上田中的笑,臉sE微沉。
「早啊,佐藤小姐?!固镏姓惺郑赋运麊??有機橘子?!?br>
美咲的聲音很淡:「不用。我吃地瓜?!顾驯ur盒放進微波爐,按下時間,等待的嗶嗶聲像一口節(jié)拍器,冷冷切割著空氣。她的眼底有淡淡的青sE,像一夜沒睡。林奕記起昨天會議室里播放的那段錄音,龔萬福和nV人的對話——那個被壓低的nV聲像她,但又不完全是她。藤井按停了音檔,說要并卷。美咲從頭到尾沒表情,只是手指在膝上輕輕敲著什麼節(jié)奏,敲出來的不是緊張,而是一種忍耐到盡頭的平。
微波爐嗶一聲,美咲把地瓜取出。熱氣在她臉頰暈開一層薄霧,她把盒蓋掀起,對林奕偏了偏頭:「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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