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父親陣亡的消息一同歸來的還有滿身血污的弟弟。扉間的頭發(fā)、衣領、掛甲和暴露在外的所有肌膚上全是一層又一層粘稠猩紅的血，幾乎要與那雙極力壓抑著悲憤與哀慟的眼睛融為一體。柱間幾乎不假思索地沖上去抱緊了這世上他僅存的親人，在熟悉的查克拉環(huán)抱下放松開所有戒備的人全靠兄長的扶持才勉強站穩(wěn)身形，柱間能感受到弟弟的身體正在微微顫抖。

        兄弟二人沉默著擁立彼此，久久不復言語。

        跪坐在靈堂之上，四周是族人低低矮矮的啜泣聲，千手柱間既未落淚，也未現(xiàn)哀容，俊朗的臉龐上只有剛毅不屈的神情，像極了棺槨內(nèi)的父親。

        左臂上纏著厚厚一層繃帶，因為失血過多而面色蒼白的千手扉間保持著一絲不茍的端正姿態(tài)跪坐在兄長身旁。秋夜的晚風寒涼，打在單薄的深色葬服上，卷起一陣瑟瑟的冷意。

        守夜單調(diào)而漫長，足夠生者在肅穆的哀悼中對亡靈虔誠地緬懷。柱間仍然不明白戰(zhàn)死沙場的榮耀對于一位忍者而言究竟意味著什么，在這個人如草芥的亂世里，那串長長的陣亡名單背后又曾盛有幾分如今也已湮滅的溫情。他這一生已經(jīng)參加過太多親人族人的葬禮，他只希望所有人都能夠好好的活著，孩童可以長大，成人可以老去，老人可以安享晚年。

        葬儀結(jié)束之后，緊接著便是千手柱間繼任族長的典禮。很快他就會正式成為千手一族的領袖，帶領他的族人去追尋那份總是可望不可即的和平。他需要昂首挺胸地朝前看，只有朝前看，才能離和平越來越近。但是在這樣一個供人懷緬，供人追思的夜，當他收回前瞻的視線偶然轉(zhuǎn)身回望時，才發(fā)現(xiàn)原來已有那么多親人族人的尸體，腐朽為他腳下鋪路的基石。

        在這條漫長的道路上，千手柱間跨過的第一道關檻，便是自己的父親。

        但是守夜之后，黎明時分，當族長的重任落在他的肩頭，族人殷切信賴的目光追隨他的左右，在回憶中踟躕不前的權(quán)利也會被這份責任所褫奪，千手柱間還是要學會向前看，學會將父親和那些早已逝去的人永遠留在自己身后。

        佇立在巖崖之上，干澀鼓噪的山風在耳畔獵獵作響，褪色的木葉飛舞在森林上空，像一團熱烈的火，燃燒出仲秋時節(jié)最后的一線生機。千手柱間穿著鵝黃色的寬大族服，繼位典禮剛剛結(jié)束不久，他本該留在族內(nèi)繼續(xù)與繁冗的禮數(shù)周旋，卻還是經(jīng)不住中途離席的誘惑，任由直覺將他帶來這塊熟悉的故地。

        極目的秋色蒼茫遼闊，生命斑駁的色彩正從萬物生靈上緩緩褪去，天空變得廣闊寥遠，澄凈如水洗一般纖塵不染；森林變得蕭瑟肅殺，連綿而去的銳利輪廓中飽含著對生命的敬畏。秋天是最清朗嘹亮的季節(jié)，好似身心上的所有塵埃都能從利落的秋風中抖落完全。

        于是心境開闊，視野深遠。

        千手柱間在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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