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宋明卿十七歲那年，還沒長開，就遇上了命運里的那道門。那年冬天格外寒冷，母親病Si得早，父親在碼頭出事沒回來，街頭流浪的人b以往都多。我餓到眼前發(fā)黑，是白家的舊管家在巡街時將我領(lǐng)進(jìn)那座高高的院門。

        第一次踏進(jìn)白家大宅，我甚至不敢直起腰桿。紅漆大門內(nèi)，石板路乾凈得能照人，墻上的花瓶、腳下的地毯、天花板的水晶燈，每一樣都讓我覺得這里像夢一樣。那天晚上，我在傭人房第一次吃到熱騰騰的米飯和魚湯，覺得自己簡直到了天堂。

        白家那時的老爺太太，都是極好的人。老爺總Ai笑，夫人說話細(xì)聲細(xì)語，遇事從不大聲責(zé)罵下人。雖然我什麼都不會，但他們總說「慢慢學(xué)就好」。我記得最初好幾個月，每天都只會傻站在廚房門口，不敢亂動。

        大小姐那時才二十三歲，總穿著淺sE旗袍，神情冷淡，出門總有人前呼後擁。我只敢在遠(yuǎn)遠(yuǎn)看她。有一次她不小心踩到積水，我拿了條乾毛巾遞上去，是第一次和她對上視線。她沒多說什麼，只掃了我一眼就走開了。

        後來日子漸漸穩(wěn)下來，老爺覺得我力氣大，特地找了家里的師傅教我做事、練身T。閑時還有人帶我學(xué)簡單的防身拳腳。那時的我覺得這一生如果能一直留在白家、報答老爺太太的恩情，便已經(jīng)是天大的福分了。

        進(jìn)白家的第六年，轉(zhuǎn)眼我也長成了個高個子的姑娘。記得那年是民國廿九年，小姐已經(jīng)二十九歲了。那年春天，屋外的梧桐剛冒新芽，卻傳來兩條噩耗——老爺在南京路外遇到車禍，夫人聞訊後舊疾復(fù)發(fā)，不到兩個月也隨之而去。

        那一年，對我來說是最難捱的時光。老爺太太是我的再生父母。沒有他們，我或許早就餓Si街頭。自從進(jìn)白家後，他們從沒虧待過我，不但給飯吃，還讓我學(xué)本事、識字、練拳。每次我生病，他們都讓醫(yī)生細(xì)細(xì)看診，從不嫌棄我出身低微。

        他們走的那天，我在靈堂門口哭得說不出話，心里發(fā)誓這一輩子都要記住這份救命之恩。

        家里頓時天翻地覆，喪事辦得極盛，賓客云集，整個宅院日日燈火通明。所有下人都說大小姐才是真的能扛事的人——那一年，從辦喪到分家產(chǎn)，再到掌管生意，大小姐沒掉過一滴眼淚。

        她穿著素白長裙，在靈堂前向每一個來賓鞠躬，目光里沒有一絲軟弱。那之後，白家大小事全都由她說了算。

        與老爺太太不同，大小姐辦事又快又狠，對所有人要求更高。有人說她沒了父母庇蔭，怕是撐不了多久?？善@樣的X子，讓她在上海灘這種風(fēng)雨如晦的地方越活越有聲勢。她和生意夥伴談判時一句話不說廢話，和洋行、黑幫打交道也不顧忌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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