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十一摸著鼻子,一路兀自出神,腳下倒是不停,見了人,也是本能地笑著寒暄,不妨礙在心中的思考。這村里不論什么派系,對他倒都是一張好臉,熱情地招呼著,“又去地里探看了?到底是我們十一郎勤謹,怎么樣,地頭上可還好?今年收成該也不差吧?”
“嗯,畝產五百斤至少是有的了,七八百,這個或許還要看天候吧?!?br>
這倒是個振奮人心的消息,人們臉上都綻放出笑容來了,尤其是那些并不務農的世叔世伯,很高興聽到這個消息,都招呼著柳十一去家里吃飯,柳十一回說家里已經做了,好不容易這才和大家道別,走進自己家里?!按?,娘,我回了!”
“嗯,正好來吃飯。老大,你吃完飯再搗鼓,先出來吧!”
柳家算是村中難得有女眷的人家,柳母也是做得了飯:酸菜土豆湯一大碗,早做好了在那里放涼,一屜白面饅頭,個個實誠,發(fā)得不喧,指甲掐上去都難能留印子,一屜四個,個個拳頭大小,往桌上一放,一大碟咸菜,一碟腐乳。
咸菜和腐乳,自然都是如鐵城買來的,甚至咸菜還有點家鄉(xiāng)味道,不知道是不是海貿來的,這在村中算是極上好的飯菜了,也可見得柳家的家底,柳家四個人往桌邊一坐,各擎了一個饅頭,掰開了夾好咸菜,端起碗來邊喝邊吃,柳母道,“十一今日回來得晚了,是又受了張家、王家那幫佃戶的糾纏?”
她額前勒了一條包頭巾,已是剪了短發(fā),身上也穿起了買式的衣裳,瞧著和如鐵城的普通農婦,相差不大,皮膚粗糙,面有風霜之色,難以想象數(shù)年前,還是個再典型不過的舊式官太太,不過,這樣的改變畢竟也不是一日兩日,大家對此倒也都是習慣了,便是生活質量和從前比,簡直寒酸至極,也沒有什么喪氣的意思,一家人都是一般的樣子:沉穩(wěn),自在,有條不紊地做著自己的事情。
這會兒該吃飯,大家便專注地吃著自己能負擔得起的美食,柳十一把嘴里的饅頭咽了下去,道,“是,張世叔、王世叔兩人,還是過于樂觀了,不愿向如鐵城低頭,這些佃戶失望之余,只能另找出路,今天糾纏我許久,話里話外其實就是這個意思,只要如鐵城肯支持我,他們都愿跟著我干-”
他眉頭也微微皺了一下,“不過,兩位世叔必然是不肯善罷甘休的,如今咱們村子的情況實在棘手。不論怎么發(fā)展,一場火并都是在所難免,尤其是楊叔去年病逝之后,現(xiàn)在村里數(shù)十家為一黨,只怕我們手里的人,加上這些弟兄,也未必足夠把局面壓制住,從此安居樂業(yè),齊心協(xié)力呢!靠如鐵城的威勢,固然可得一時的平安,但日后都是長久鄰居,留下來的人,心中有刺,終不得安居?!?br>
“眼下,我也不知道該怎么做了,”他也是坦誠,把手一攤,“農戶們信我,無非是因為我肯出頭,有點兒急智,能分派人,有些主意,又懂得農務,能幫著他們種田-這些我是都能做的,可如今村中之局怎解,這,我畢竟年輕-爹、娘,哥,你們可能給我出些主意?到底是在這村里住下,還是帶著咱們的人返回如鐵城去,再做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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