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白的飯團(tuán)！現(xiàn)澆鹽水！”

        都是在眼皮底下現(xiàn)場烹飪的，真沒半點弄虛作假：一油紙包雪白的鹽粒，倒進(jìn)一大盆開水里，拿飯勺攪和一陣子，使其融化，再從一個大罐里取出一坨深灰色而腥氣的東西，投入鹽水中，讓鹽水變成一盆混濁而帶了淺灰色的液體，往飯桶里一潑，用飯勺上下攪和，讓米飯吸收鹽水，從原本散碎的蒸飯變得少有粘性起來了。

        接下來，發(fā)飯的人就開始包飯團(tuán)了，一手細(xì)紗布，一手飯勺，舀起一大勺飯，放進(jìn)細(xì)紗布里狠狠一攥，一個大飯團(tuán)就攥出來了，丟到剛才倒開水的大盆里，纖夫們走到跟前，往身上揩揩手，取走一個立刻大吃起來，他們是干重體力活的人，這么一個飯團(tuán)根本不在話下，從人頭和飯量來看，這樣拳頭大小的飯團(tuán)，一人至少要吃三個，吃完了又來取，發(fā)飯的人也不制止他們，這時候還有人挑了幾擔(dān)子水桶過來——似乎是蒸飯瀝出來的米湯，作為漕工們的飲料。

        “畢竟是濟(jì)州府！連漕工都吃得這樣好！”

        人群雖不敢慢下腳步，但卻煥發(fā)出一陣羨慕的低沉聲浪，機(jī)靈的隊長立刻便開始發(fā)揮了，雖然他們也沒去過買地，但卻非常肯定地哼聲起來了，“急什么！買地吃得只有更好的！沒見他們吃的都是南洋米么！我們就是要去南洋！到了南洋，誰還吃雜糧??！那都是精白米隨便吃飽的！還有蝦醬——南洋的魚蝦還能少了？不至于就潑水里了，給你兩筷頭實實在在地配飯吃，肯定也是有的！”

        山陽道不比通州附近，水系很多，哪怕住在深山，對于魚醬蝦醬還是比較熟悉的，有些山里旮旯的村民還真不知道那灰醬是什么，聽這么一說才恍然大悟，他們當(dāng)然不覺得蝦醬美味，反而覺得腥臭得很，玷污了上好的食物，但對于精白米卻不能不心動，勞作了一年，只能在搶收搶種那幾天吃上白米干飯的人家在流民群里是普遍的，大多時候，能在雜糧里添一點米就已經(jīng)很不錯了。

        “怎么看出是南洋米的？”不免就有人問起來了，因為山陽道本身也產(chǎn)米。

        “那還用說？”通州流民見多識廣的優(yōu)越感更增了幾分，小隊長指指點點地說，“不論是江南江北，粳米還是秈米，米粒都沒有那么長的，就算是秈米，也不可能那樣松散，必須要加水，加醬才能捏成飯團(tuán)，飯油多的粳米，捏把兩下自己就成團(tuán)了，這種米我見過，就是南洋米，運到通州來都很便宜，我們通州百姓都愛買，不比粳米香，做成米粉也沒味兒，可不管怎么說，那也是二道磨的精白米呀！”

        這話說到山陽人的心坎里了，不管怎么說，這也是精米！他們咽口水的頻率加快了，腳步也比之前更為急促了，剛才那大喇叭說的，再走五里地就到營地了，到了營地就能吃咸飯團(tuán)了——看了這些漕工才知道，咸飯團(tuán)是這么個東西，說實話，活了這大半輩子，煎餅吃了不少，飯團(tuán)卻一次也沒吃過的那是大有人在哩！

        太陽很快就從柳梢頭爬到了半天上，這會兒天氣已經(jīng)很酷熱了，人們不得不把頭給包好，哪怕用的是破布，也要保護(hù)住頭皮，否則輕易就能曬傷了，在灼人的熱氣之中，他們排隊進(jìn)入一列柳蔭，在隊長的指揮中停住腳步，轉(zhuǎn)身就著樹蔭坐好——還好，不管天多熱，進(jìn)了陰影里就還算是干爽陰涼的，這會兒他們和剛才的纖夫們一樣，可以愜意地盤著腿休息一會兒了。

        “來發(fā)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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