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里,他也不由一頓,看了看兒子和小妻子,突然悲從中來,咧嘴大哭了起來,“還能往哪兒退?。‰y道真回建州老家去嗎?”
確實,盛京一退,退的并不僅僅是一座城池,卻更是建州女金全部的希望:這可是龍興之地,是建國的基礎,童奴兒就是在這里稱王立制的,在此之前,他只能說自己是女金汗而已,住處是部帳,也沒有稱宮,更談不上冊封大妃,妻子充其量只是大小福晉,更不說立定八旗之制,編納女金、韃靼、漢族人口……更大的制度,在更大的領土里容納了更多的人口,盛京就是一切的象征和基礎!
一旦離開盛京,也就意味著這些東西的失去,意味著民心和氣勢的失去!意味著建州女金,已經(jīng)完全失去了和林丹汗一樣,成為邊境重要勢力長期存在的可能,又要回到深山老林里,成為無數(shù)個在華夏邊境得意一時,最終還是被打回原形的小部族……這讓童奴兒該怎么甘心?
女金人不是沒有英雄,不是沒有輝煌的過去,松末圓初時,在遼國之后,女金也曾短暫崛起,大有希望一統(tǒng)天下,但卻被韃靼人打斷了脊梁骨,淪為邊境野蠻,數(shù)百年后,好不容易,好不容易在遼東站穩(wěn)了腳跟,漢人王朝也眼見著衰弱了下去之時……
要說一統(tǒng)天下,童奴兒倒并沒有想過,他就是做夢也不敢想得這樣美,但入寇山海關,飲馬黃河,甚至是去江南撒一把野,這樣的美事兒他前些年的確是常常指望的,可隨著買活軍的崛起,一切成了鏡花水月、夢幻泡影!
別說陳兵叩關了,建州八旗在遼東的勢力范圍一再縮水,失了獅子口,沒了晉商,邊兵邊將在‘買送遼餉’的政策之下,再不敢和建州做生意,同時遼東漢人大量出奔買地,在遼東展開游擊,和八旗軍隊周旋,甚至還裹挾他們投買!不過是幾年時間,建州真有些四面楚歌的味道!而錦州的邊兵,甚至都不滿足于固守防線了,而是勇敢出擊,開始逐漸恢復失地!
當兩頭熊打架的時候,如果一只熊負傷未必會輸,因為小傷更能激發(fā)它的血性,可如果四面都拉開了口子,大血管還在呼呼放血呢?這仗怎么打?不出五年,建州已經(jīng)窮到了童奴兒覺得一次宰殺三十只羊,為重病的他祈福太奢侈的地步了——建州人有什么辦法?沒有任何辦法!
他們也不是沒有想辦法自救過,童奴兒去年甚至寫信給買地的女主子,在信里把她比做長生天,把自己放在了兒子艾狗獾一樣的地位,愿意認她做義母——這是私下里的信,公開的表態(tài)更是軟硬兼施,無計可施之下,甚至八旗旗主,四貝勒、五大臣都一一地改變了態(tài)度,在黃貝勒的建議之下,達成一致,開始教導旗民說漢人的官話,學拼音,并且開始用拼音而不是韃靼文字標注女金語。
與此同時,他們還往敏朝京城和買地行在發(fā)去行文,要求買地承認,建州女金是華夏的一份子:按照買地的通行標準,只要一個人自認是華夏百姓,而且會說漢話,甚至不要求第一語言是漢語,會用拼音……只要自認自己是華夏百姓,而且會說漢話,那買活軍就承認他是華夏人!
既然如此,那建州八旗也可以是華夏人啊,他們和敏朝的戰(zhàn)爭也可以是大小宗爭奪政權之戰(zhàn)啊,買活軍就不能偏幫一方,只給敏朝支援小炮和糧食,至少,至少買地要和建州開個做買賣的口子吧!你看我們都自認是華夏人了,八旗旗民哪怕是三歲小孩都被灌輸了這個概念——
隨著艾狗獾伴著使團,帶著建州人的新立場去了買地,建州這邊的確一度曾經(jīng)看到了一點曙光:買地的態(tài)度是有一點兒松動了,不但艾狗獾成功入伍,而且受到重用有可能是因為他的能力,童奴兒知道自己這個兒子還是很聰明的,但他更希望這份看重是因為艾狗獾的身份。買地還派出了考察使者,來檢驗建州的內(nèi)政——這也是他們對于各地小政權的一貫態(tài)度,不能說是特別薄待了建州女金,包括敘州、豐饒縣等地,都是要使團去考察過了,再談是否認可其為合格政權,能不能被買地納入消化范圍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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