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想說,這封信雖然寫得好,但卻有些不太合時宜,不適合在《買活周報》上刊登,可卻又有些不舍,將這信如珠似寶地翻來覆去連看了幾遍,信中仿佛有一股本能般的淘氣、叛逆,不可遏制地涌了上來,在心肺后頭輕輕地撩撥著,張?zhí)烊缧陌W難耐,偏腳又動不得,腦袋左右搖動了好一會,先是暗道,“我前程似錦,正是起勢時,怎好給自己找麻煩?”
但心頭這股癢癢筋兒,卻始終消解不了似的,令他極為難耐,張?zhí)烊缃蛔【拖氲?,“但……六姐害我少賺了多少錢啊……若是將此信刊發(fā)出來,豈不也是一番回敬?”
思來想去,猶豫了極久,到底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終是大喝了一聲,驚得那腳師傅差點削去他一片指甲,雖然及時收手,但還是鏟去了小腳趾一片皮,張?zhí)烊缫膊还懿活櫍瑢⑹滞亲雷由弦慌?,喝道,“?dāng)真是一篇絕世好文!小何,你不必擔(dān)心版面不好填充了,我來為太沖修飾、點綴少許,這篇文,若不發(fā)在《買活周報》上,那不是太沖的遺憾,而將會是《周報》的遺憾!”
第653章沈曼君沒有理想
“不行,這篇來信怎么可能刊登在周報上——那不是公然和六姐唱反調(diào)嗎?絕無可能!”
沈曼君干凈利索地合攏文件夾,一口回絕,同時瞪了小何一眼,意思也十分明顯:這件事本該在小何手上就回絕的,居然還送到她這個層級來。她見張?zhí)烊邕€要再辯,便搶在他前頭說道,“就算我這里通過了,六姐那里也不可能審核通過的,你也不是不知道,六姐現(xiàn)在還是周報的終審人,除非是緊急新聞通告,沒有絲毫觀點在內(nèi)的新聞,否則所有文章都要經(jīng)過她的審讀才能發(fā)表,沒有她的章是不可能付印的!”
實際上,現(xiàn)在《周報》是否由六姐親自審讀,也還是很不好說的,有可能一些不重要的版面就讓秘書班來代勞了,不過對周報編輯部來說,效果當(dāng)然是一樣的,沒有審核章,報紙不可能付印,張?zhí)烊缦胍l(fā)黃太沖來信的念頭也終究只是空談。
沈曼君面容刻板,唇角牽出了一條微黑的折線——她這幾年是越發(fā)干瘦了,主要是工作實在忙碌,又多奔波,難免老得快些,且大權(quán)在握,習(xí)慣了被諸多社會名流追捧,不免也有了一股說一不二的官威?!皬埦?,我奉勸你還是專心搞你的法學(xué)促進會為好,這樣的事情,真不知道你在沾手什么!退一萬步說,即便有關(guān)心百姓的心,這是好事,也不該發(fā)這樣的文章,這不是和六姐對著干是什么?你這樣的人,如何也自來取死了?”
張?zhí)烊绱┲鴽鲂行├仟N地倚著一只腳站著,因為他另一只腳被包扎了起來,不能用力,但即便如此,他仍是倔強地揮舞著手中的信紙,不肯讓步,“但如此的好文,難道不該發(fā)嗎?是周報不發(fā),它就不會傳開?難道周報不發(fā),《國朝旬報》就不會發(fā)?即便《國朝旬報》不發(fā),武林當(dāng)?shù)鼐筒话l(fā)?如此利刃,不搶先一步握在手中,實為不智??!”
他畢竟是人稱狂犬,辯才無礙的大意見家,再荒謬的事,在張?zhí)烊绲目谥卸挤路鹗谴笥械览淼?,沈曼君看了小何一眼,見小何神色有些發(fā)虛,就知道張?zhí)烊绫囟ㄊ怯眠@個邏輯來說服的他,也是有些無奈:完全嫡系,從彬山流民里培養(yǎng)出來的編輯,在業(yè)務(wù)水平上是真的差張?zhí)烊绲热颂嗔?,編輯部里簡直常常有這樣的凌主之事,這不是盡量培養(yǎng)小何等人,便能在短時間內(nèi)克服的差距,而要是繼續(xù)大膽啟用張?zhí)烊邕@樣,出身不太嫡系,尤其是階級上站不住腳,思想上不能說完全轉(zhuǎn)化的文人,編輯部的政審評估結(jié)果又要不樂觀了。
沈曼君自己,都不能算是完全的嫡系,她現(xiàn)在隱有編輯部帶頭人的地位,處理這些事情應(yīng)當(dāng)更為小心,即便張?zhí)烊绲睦碛墒呛苡辛Φ?,卻仍未被說服,但,仿佛是學(xué)著她的無禮,張?zhí)烊缫矒屧谒?,又開口對沈曼君大肆攻訐了起來,“再說沈編輯你自己,如此振聾發(fā)聵的文章,為百姓呼吁,全是公心,毫無半點私慮,膽略是何等讓人佩服!此人為真士大夫也,心性尚在我張?zhí)烊缰?,我是敢于承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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