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老八也笑著說,“本地這里,距離云縣總臺已經(jīng)很遠了,一路山還多,不像是東江島,和云縣之間全是海面。這里的千里法螺和總臺的傳音效果不好,主要是書信往來代呈,所以做事也得多加幾分小心?!?br>
原來還有這樣的緣故,考察團便立刻了然于心了——辦事處能以數(shù)十人而影響一座城市,甚至是在各地作亂時幫著官府穩(wěn)定秩序,憑借的其實是千里法螺帶來的底氣,只要有傳音法螺在,雖人少,但買地的權(quán)威就和他們站在一處,有任何事情都可以上通下達,各地的縣官如何敢得罪?一旦沒有千里法螺,那辦事處便只能夾起尾巴做人,在中繼臺到來之前,也要在本地士紳中周旋,盡量不惹出會被人套麻袋敲黑棍的麻煩了。
“眼下已是如此,入蜀之后,消息傳遞豈非更加不便了?”
“正是,蜀地被崇山峻嶺圍繞,我們也試著帶去法螺,但信號非常飄渺,很難形成有效溝通。這件事敘州本地的義軍是心知肚明的,所以敘州的情況,又和豐饒縣不同,會更加的復雜。倘若我們在敘州見到了什么看不過眼的事,多少忍耐則個,還是要審時度勢,好漢不吃眼前虧嘛!”
這是自然,習慣了在買地,只要按著規(guī)章制度就幾乎無所顧忌的辦事作風,乍然出外,眾人一開始自然見什么都看不上眼,直到逐漸走到巴陵了,這才逐漸把吳老八的告誡吃透了,覺得他那些老成話兒確實是有道理的。聞言紛紛稱是,小雷更問道,“那一會我們女吏目要不要下船呢?還是戴頂風帽,免得惹來什么是非?”
她們沿江過來,一路上見到的婦女也是越來越少,按船家所說,一個是冬天冷了,多是做事的男人出來,衣服也要先緊著他們穿。不做事的女人小孩都是在家烤火的,且喜本地柴禾便宜,只要有座房子還不至于凍死人,那些真正窮得過不了冬的,不是去做纖夫,就是去南下做工,還算是有個去處。
另一個,自然是因為民風逐漸保守了,這些女吏目在買地呆了幾年,都快淡忘了,女子出門時,男子投來那種粘膩眼神的感覺——在買地,女人到處出門到處跑,根本就不可能關(guān)在家里,男人一上街滿目都是女子,看多了反而沒有任何特殊的感受,但在敏地內(nèi)陸,出門的女人太少,很多底層光棍,一輩子也見不著幾個妙齡姑娘,偶然見到一個,還不得如饑似渴地盯著直瞧啊?
小雷這話,本是為了減免沖突的可能,王小蕓也是深以為然——她是內(nèi)向之人,最怕惹麻煩的,其余還有幾個女娘,性格一向潑辣的,卻有些不以為然,臨城縣的小朱道,“當然要下船了,而且更不戴風帽,就是要大模大樣的,這里還是巴陵,法螺能管得到的地方,便是要把規(guī)矩先立起來,破了這個舊俗,如此我們后來的同僚辦事才會少些麻煩,我們?nèi)粝戎v究起來,后來人蕭規(guī)曹隨,豈不是所有女吏目出公差時都多了一層束縛?”
這話也的確是有理,小雷點頭不說話了——她除了有些小毛病,大面上自然也挑不出錯來的,倘若真是那種刺頭兒也不會被選來公干。王小蕓看了金娥一眼,卻是問道,“金娥姐,那我陪你留在船上唄?”
說著,把眼往下一望,看到金娥的腳上,大家便明白她的言外之意:金娥是小腳,做完手術(shù)之后,鞋碼子也不會變大太多,按照如今的基本情況,大部分人只要一看她的腳,就知道她的出身。
一個從良的伎女,走在巴陵這樣地方的街頭,本身就是招惹麻煩的事情,無賴閑漢要來勾搭,無知頑童也會指著她笑話,雖然在前頭的州縣中,有同僚相伴,沒什么無賴敢惹買地的活死人,但被孩童指著小腳嘲笑,確實也是有過的事情。而且,巴陵這里辦事處影響力小,女子又少,從省事的角度出發(fā),她不上岸或許也是老成的考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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