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可說著了,長溪縣如今不知多少人私下祭祀六姐。便是泉州這里,前回我去給許、王兩家扶脈時,亦是聽其暗中談起此事,只覺得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倘若不在今年的天妃大祭中做些表現(xiàn),只怕會惹來六姐不喜,就怕今年的船隊,或許顆粒無收呢!”
眼看臺風(fēng)季將要過去,眾多漁夫即將開漁,天妃大祭也是近在咫尺,這是件迫在眉睫的大事,宋玉亭也十分上心,和眾人議論了許久,方才告辭離去,走到門口,見到三少爺跪在檐下,便在他肩上拍了拍,笑道,“年輕人,萬事莫沖動,得閑了常來找老哥哥泡茶。”
他這次登門,雖然未說來意,但已明了雷家各方的態(tài)度——雷老爺子顯然想再派一個子弟去學(xué)藝,但雷家主支已經(jīng)出了雷輕,主支要再送人進去便過于冒險,非得其余幾房情愿出人才好,這三少爺自己是想去的,只怕其父母不許,若暗自跟隨他北上,雷老爺子應(yīng)當(dāng)也樂見其成。
在宋玉亭而言,只要雷老爺子與雷輕和宋家肝膽相照,其余旁系便略微得罪了也是無妨,將來自有修復(fù)的機會。他現(xiàn)在擔(dān)了鄭大珰給的任務(wù),正缺政審分,拐帶三少爺實在是順手而為,一拍即合。三少爺當(dāng)日受罰,回家禁足了幾日,便偷溜出來尋宋玉亭密斟,央求他將自己捎帶上船。
宋玉亭等他久矣,當(dāng)下慨然應(yīng)了,又和他約定了見面的辦法,見三少爺期期艾艾,仿佛還有話沒說,料是還有朋友也愿去買活軍處闖蕩——自從買活軍的貨在泉州港鋪開了,想去見見世面的年輕人實在是在所多有,小孩子以為這是天大的人情,實則在宋玉亭來說根本有利無害,當(dāng)下便笑道,“咱倆誰跟誰?還有什么事,你但說無妨?!?br>
“是我……我家里的妹妹?!比贍旊m然和宋玉亭絕對算不上‘誰跟誰’,但還是鼓起勇氣說道,“她久欲學(xué)醫(yī),也懂些醫(yī)理,只是如今到了說親的年紀(jì),我母親強給她說了一門不相配的親事……”
宋玉亭對三少爺家這一房的內(nèi)務(wù)不太清楚,聞言也是暗嘆三少爺大膽——拐帶三少爺去云縣,與拐帶一個姑娘家去云縣,這是截然不同的兩回事。前者只會讓雷老太爺會心一笑,后者則可能令兩家翻臉成仇。
他本要嚴(yán)詞拒絕,但轉(zhuǎn)念一想,又暗道,“我正是缺政審分的時候,買活軍一向看重女娘,也看重醫(yī)生,常聽子重老弟說女醫(yī)生太少。若能送去個女醫(yī)生的好苗子,定能為我加許多分。”
他自己也覺得自己被政審分這制度給影響得不輕,但話又說回來了,這種東西狠就狠在哪怕明知其中的算計,卻依舊是不由自主樂在其中,故此猶豫再三,還是說道,“你不必和我說,我也什么都不知道,橫豎你當(dāng)日可帶一兩名小廝上船,我也給你兩間房,旁的不必向任何人交代。你們家里人來問我,我也什么都不知道?!?br>
這其實就等于是答應(yīng)了,三少爺感激極了,再四道謝,又從懷里掏了一份報紙送給宋玉亭,低聲道,“這是我從祖父書房抄來的《吏目參考》,也不知世兄是否得了,眼下也沒甚好回報,只得暫請世兄看看這個,來日再行厚報!”
宋玉亭對這吏目參考,是久仰大名了,但這份報紙受到嚴(yán)格看管,據(jù)掌柜所說,市面上并沒有賣的,三少爺居然能有,定然是雷輕暗中傳抄——此事若是傳揚出去,很可能會危及雷輕的前途性命,也難怪雷老爺子只字不提。宋玉亭伸手接過報紙,心跳都加快了幾拍,三言兩語打發(fā)走了感激不盡的雷三少爺,回到書房,迫不及待便展開看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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