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縣之長是如此,其余的縣吏也差不多,買活軍侵吞許縣的消息已傳到了豐饒縣,有這樣兇名赫赫的叛軍做后盾,當?shù)厝瞬⒉桓移圬撨@些外來人口,過來敲詐勒索找事兒,除了兩個忠厚的老吏關心了一下女童的去向之外,大多人對這件事漠不關心,只要是略微經(jīng)過一些事情的老成人,結合如今的世道,便不難得出這樣的結論——這些女童本來也會在將來的幾年中,沉默地消逝在田間地頭,化為骸骨,甚至骸骨無存,他們的消逝也全然不會影響到吏目們的生活,楚香主稍微奉上一些好處,他們便滿心里只想著自己做的那些生意去了。
近兩個月的經(jīng)營后,陸大紅留下了一個搭起班子的市場,帶著上百女童,要去許縣做生意的商販、經(jīng)船回許縣去的鹽販們,還有愿意拖家?guī)Э谌ピS縣找工安家的本地人,登上十幾艘烏篷船組成的船隊,浩浩蕩蕩地駛離了碼頭,這一天整個豐饒縣前所未有地熱鬧,滿縣的小販都動了起來,去碼頭上賣人畜的口糧,賣干凈的飲水,甚至還有賣本地熟土的——這可都是要離鄉(xiāng)背井去討生活的可憐人,帶一包家鄉(xiāng)土,到了許縣若是水土不服,便把熟土沖水喝了,是有奇效的。
船到了水上,回程不會和像來路一樣難走,但要擔心的是新問題。船隊規(guī)模龐大,還運載了貨物,就怕惹來水匪的覬覦,而因為猴子和幾名許縣的鹽販被留在豐饒縣維持聯(lián)系的緣故,陸大紅把短波對講機留在了豐饒縣,她手上除了買活軍給所有情報員配發(fā)的一把鳥銃之外,便沒有更多的‘仙器’了——她也很懷疑鳥銃在水戰(zhàn)中能起什么作用。
好在有一點——這是白蓮教的船行,旗幟上點了五個白點,這是白蓮的隱晦標志,水匪中若有白蓮教的弟兄,多少會留點情面——不是說不來搶了,而是大家能商量出個贖身的數(shù)額來,不至于被推入水中,做了‘黃魚面’。而且船多人多,鹽販手里都有鐵器,楚香主還特意備了一具□□,敢戰(zhàn)的人多了,水匪們也會顧忌點子辣手,未必就敢當真來攻打。
當然了,江湖兄弟們打交道,總是先禮后兵,遇到岸邊水草豐茂之地,若是見到蘆葦拂動,楚香主便使人敲鑼,這都是白蓮教的暗號,意思是:船上都是人口,貨物攜帶不多,請諸位放兄弟一馬,行個方便。
如果水匪要打船隊的主意,出現(xiàn)之前也是有許多征兆的,比如在岸邊跟蹤,以各種信號煙火通知老巢等等,陸大紅在楚香主和劉老大的傳授中盡力記錄這些知識——不論如何,船總是走得很慢,他們不可能靠速度甩開匪徒,只能這樣一路交際過去。
因為船隊的緣故,岸邊也是很熱鬧的,許多人家見到船影,便擔了自家打的魚、菱角和鮮藕來賣,他們依水而生,這些東西來得便宜,但卻很缺鹽米。內(nèi)河航船便是如此,一路上都不無聊,到了傍晚,還有人家自己駕船到左近,夸口自家的好酒菜,招呼水手去和他家的表子吃酒。
從豐饒縣去許縣,并沒有直接聯(lián)通的水道,江西道和浙江道、福建道山脈相連,水不對流。信江、衢江之間還有一段官道要走,在信江上的五天航程僥幸未出大事,最多是一兩個孩子暈船哭泣而已,因為船上載的多是孩童,水匪們的興趣也的確不大,這五天航程路過了一個縣城,設了三個卡,都還在楚香主面子覆蓋范圍之中,他們平安地上了岸,走了二十里修葺得還不錯的官道,又登上了衢江這里接應的船只,往許縣的碼頭開過去。
在這個年代,只要是大隊人馬移動,便一定要派出精明能干的打前哨,便是因此了,楚香主的人馬都很能干,早備好了充足的船只,而且因為多少學了些簡化字的緣故,如今辦事便更加方便了。每一船的孩童人數(shù)都被記錄下來,到了碼頭上,眾人都排在自己的隊伍里,幾個最機靈學得最快的鹽販,讀名冊上的拼音,孩子們點名答到上船,一百多名一個都沒有丟。
陸大紅至此才放下心來,這一段官道不難走,最怕就是孩子走丟了,任何一種活動,只要人數(shù)上了百,便很容易發(fā)生匪夷所思的種種不測,這是不得不防的。
官道上數(shù)百人成團行走,雖然惹得行人驚異打量,鬧出了好大的動靜,但因為打前哨的有了打點,官面上沒有什么為難,到了衢江這里,楚香主的面子不是非常管用,但劉老大又有了些許人脈,去船邊打鑼的也換成了他們的人。陸大紅坐在船艙里,在自己膝蓋上寫工作日記,忽然聽到遠方鑼響有異,過了一會,劉老大便有些憂慮地鉆到船艙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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