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從孤兒院出去之后,便牽著驢子上了路,由于載的行李并不多,還能偶爾騎一騎驢,不過兩個男人都并不熱衷:其實不論是騎驢還是騎馬,都并不是什么很輕松的事情。有經(jīng)驗的騎手,在陌生的坐騎上是不會放松腰上那股勁兒的——騎馬的姿勢和扎馬步其實很像,要用腰腹的力量,以前腳掌蹬著馬蹬,使自己處于隨時能站起身的姿態(tài)中,這樣便可以用腿勁兒駕馭坐騎的速度和方向,所以騎馬也需要一定的體力。如果完全塌腰坐實了,隨著馬前進的節(jié)奏晃著身軀,不一會腰就酸了,而且要坐實了非得把足弓套進馬蹬不可,這么做也很危險,如若驚了馬,墜馬時便不能及時抽足,可能會被馬拖行致死。
若是條件允許,在這四月間,牽著一匹驢兒大步地走在堅實的道路上,沒有踩一腳泥的顧慮,鼻子里聞到的除了驢身上帶了青草的味兒之外,沒有太多的異味,其實是令人很愉快的感受。黃大人和謝向上年輕力壯,腳程比一般人更快,一路談笑著走了大半日,水泥路上,并不濕滑,也不崎嶇,平坦寬闊,他們都覺得很輕松,在日暮之前,便看到了臨城縣的城門。
謝六姐還在開會,謝向上進去稟報,黃大人只能在外頭先等著,不少路過的買活軍都好奇地打量這個“外頭來的特務(wù)!”,但他們說不上太不友善,黃大人也就一一微笑示意,過了不久,一個叫小吳的馬臉姑娘出來,把他上下看了幾眼,哼了一聲,請他進去。黃大人心想這小吳舉手投足倒是很有大珰范兒,說不定便是謝六姐身邊的后勤大總管,猶如司禮監(jiān)大珰一般的地位。
“好的,知道了,知道了?!?br>
謝六姐顯然是非常勤政,非常忙碌的,黃大人進去的時候上一撥人還沒走,手里捧著一本冊子和謝六姐說些什么,謝六姐有些不耐煩地回答著——她們彬山女娘都是一個范式,黑、高、壯,在南方人眼里或許是胖,但黃大人會看人,他曉得那胳膊雖粗,但卻不是肥肉,而是一團團能發(fā)力的活肉。這樣的女娘不論是種地還是當(dāng)兵似乎都是可以使人信服的,不像是南方這里的嬌小婦人,顯見的沒有做力氣活的能力。
除此之外,她沒有什么特別的地方,謝六姐并沒有特別的漂亮,也不像一些奇人異士一樣突出地丑,她的氣度粗看似乎也很普通——如果把她當(dāng)做一個老道的官僚來看的話,她的氣度的確是普通的,但她今年才十五歲,而且是流民之后,所以這普通中便又有了一些不凡,但這也就是全部了,從她身上看不出什么仙人該有的異處。
“黃錦衣衛(wèi)?!彼鲃诱泻酎S大人,“請坐!”
買活軍這里是不講什么禮儀的,黃大人一早就注意到,除了兵士之間的軍禮之外,大部分買活軍的吏目彼此見了對方都是互相點頭,或者彼此拱拱手,上司和下屬之間最多也只有下屬拱手而上司點頭這樣的區(qū)別,不像是閹黨見了面,下屬要對上司行大禮,而西林黨見了面至少也彼此作揖——買活軍這里人都很粗野也很忙碌,所以他們就隨便點點頭也就了事了。
黃大人也就入鄉(xiāng)隨俗,沖謝六姐拱了拱手,兩人隔了一張長方形的桌子坐了下來,謝六姐待他一坐穩(wěn)就扔出了一個消息,“黃錦衣,你要找的陸平我們已經(jīng)抓到了——倒不是吊你的胃口,我們也是下午才收到的消息,他手里的東西我們也搜了出來,估計這幾天能送到臨城縣?!?br>
她說話的語速很快,好像有許多事等著她在決斷和思考,至少就表現(xiàn)出來的情景來看,謝雙瑤是個精力非常旺盛的統(tǒng)治者,而且有過人的能力,至少是過人的敏捷。這是讓人羨慕的,敏朝的皇帝已經(jīng)不上朝很久了。“這個人可以送給你,他對我們沒什么用,東西也可以還給你,我猜它對我們也沒什么用。”
謝雙瑤表現(xiàn)得非常自信,甚至可以說是有些傲慢,她憑什么肯定陸平手里的東西對自己無用?黃大人先拱手表示了謝意,謝雙瑤又說,“不過我希望你能解釋一下他手里到底拿了什么東西,還有這東西為什么對你的大貂珰這么重要,此事是牽扯到了閹黨與西林黨之間的爭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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