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大人很快便登上了馬車,這馬車倒是沒什么不同的,是這一帶流行的樣式,在水泥路上跑著,比官道上要少了些許顛簸,但一旦速度提起來依舊算不上舒適?!缃窬┏侵卸歼€有人使用牛車,便是因為牛速度雖慢,但卻要更穩(wěn)當?shù)枚唷?br>
速度倒是真快,從風聲聽來,比修葺得最好最牢固的官道,跑得還要更快幾分,不消一刻鐘,便眼見著前方燈火朦朧,許縣的城墻隱約可見,城墻前還圍了一圈,造著院子——顯然是新造的,因為用的一樣是水泥。
黃大人一開始以為是防御工事,下車了才發(fā)覺并非如此,此時這院子內(nèi)外都有人高高舉著火把,為女童們照明,讓她們魚貫進入道左邊的院子里,左邊的院子建筑得較大,而黃大人他們一干男丁被帶到了道右的院子里,他這才發(fā)現(xiàn)原來這里是一處浴池。
果然熱水快刀都備下了,這些私鹽販子紛紛取下了頭上的義髻,分開了長出了一寸來長的發(fā)根,給買活軍的人檢查著,到底還有人染上了虱子,因此全身的毛發(fā)都要剃光了,他們也很習慣這些事,嘻嘻哈哈地剃了頭發(fā),先去了浴室,只留下劉老大為小佘和黃大人講解。
買活軍的習俗,經(jīng)過一兩個月的交道,衢縣人已很了解了,知道這完全是出于防蟲的考慮,小佘二話不說,當下便痛快地剃光了全身的毛發(fā)。而黃大人便有些冤枉了——他個人十分好潔,原本倒是不用剃的,但虱子這東西,是會傳染的,兩個人只要隔得近了,有時便可見到虱子從一人的頭上奮力地跳到另一人頭上去。
就比如說私鹽販子和陸大紅,他們出發(fā)以前自然是潔凈的,但幾個月走下來,各村各店的住著,沒有也染上了,那烏篷船上自不必說,黃大人被俘虜之后,一日夜的功夫,頭發(fā)里也有了些小生物,因此受到牽累,渾身須發(fā)都被剃光了,只留下眉毛,又被發(fā)了兩片硫磺皂——“這幾日洗浴都用這個,除蟲去濕,治皮膚病是最好的!治股蘚也有用!”
有股蘚的卻是小佘,他們在水上行走的,吃在船上,住在船上,濕氣過重,冬春多雨,衣物又不能充分晾干,股蘚、足蘚很常見,連著那些私鹽販子,一個多月奔波下來,腿、臀、足也都受了不淺的磨損,還有些被蟲子叮在身上,多日未能痊愈的,現(xiàn)在得了所謂‘硫磺皂’的奇物,洗浴一番,各自都露出了舒爽的表情來,還有些多花籌子,加了兩桶水、兩片硫磺皂,在渾身上下肆意地沖洗出泡沫來,旅途中的疲倦全然消散一空,來到休息區(qū)用了一碗茶,不其然便都昏昏欲睡,靠著躺椅打起了呼嚕。
在船上那一夜其實誰都沒休息好,黃大人雖也疲倦,但還能掌得住,他對洗浴后的變化相當?shù)臐M意,原本船上的異味已是消散一空。買活軍的人又拿了新衣服來給他們換,私鹽販子的衣服是家里人早準備好了,打過招呼寄存在柜上的,黃大人則受到格外的關(guān)照,除了中衣中褲之外,又拿了一身橙紅色的仙衣給他穿,他不由又翻來翻去研究了很久——這仙衣有一樣是很好的,那便是無須汗巾也自然服帖肚皮,他終于不用抓著褲頭了。
等到鹽販子們都收拾好了,買活軍的人也來接黃大人,他被安置在新客棧里,買活軍倒是十分客氣,看來陸大姐說得不錯,他們的確對黃大人是很友好的。
從澡堂出去的時候,黃大人正好也撞見了陸大姐一行,陸大姐也剃了光頭,她身后跟著一群小雞仔似的光頭女童,有些還在啼哭,場面亂哄哄的十分吵鬧,若是落在不明分教的人眼中,恐怕便要以為買活軍要對這些女孩不利了。——但黃大人是有眼力的人,他不但看到了這些女童有些在啼哭,也看到了她們臉上的血色,旅途這樣辛苦,但這些孩子卻要比在衢縣碼頭所見要康健了一些,這證明了她們在途中的確吃飽了。而且?guī)讉€瘌痢頭的孩子,頭頂蘚處也抹了藥,有濃重的硫磺味傳來。
買活軍對任何事情顯然都是有準備的,一批新的車子又到了門口,把女孩們撮弄了上去,往新的處所駛?cè)ィ懘蠼銇砘氐卦谲囕v中走著,大聲地用江西土話和那些女孩們閑聊著,有效地安撫著她們的情緒——黃大人其實很想知道她都和女童們說了什么,他對于買活軍的好奇逐漸高企,現(xiàn)在連這樣的細節(jié)都不愿放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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