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長唳二

        因為生前留下了線索，蘇茵的尸體很快就被打撈了起來，黃哲明的尸體也被警犬從附近的樹林里嗅了出來。本該生不見人、死不見尸的活兒干成這樣，是不嚴謹，也不漂亮的。但沒轍了。從蘇茵墜河的那一刻起，張蕤就知道自己這活兒干疵了。眼望汛期洶涌的河水，他草率收尾，倉猝逃離。他還惜命，總不見得追著獵物一塊兒跳河尋死吧。

        民警們同樣從河底的淤泥中撈出了蘇茵的手機，交由技偵人員緊急進行修復(fù)。

        駱亦浦一聲令下，兩省的公安、檢察悉數(shù)到場，現(xiàn)場大批人馬，

        摩肩接踵，誰想偷偷徇個私也不可能了。收工時，天上乍起了一陣風(fēng)，陡降了一場雨，全在天氣預(yù)報之外。本是一場“秋氣颯然新”的好雨，但落得噼里啪啦振聾發(fā)聵，與已經(jīng)偃息的河水一同被大風(fēng)涌上堤岸，好似老天都為這兩個英勇年輕的生命發(fā)出一聲嘆息，灑下數(shù)滴清淚。

        遠在洸州的沙懷禮獨在局長辦公室內(nèi)，也久久坐聽風(fēng)雨聲，回憶著跟那檢察小妮子僅有的幾次交道。太入迷了，以致有人敲門都沒聽見。

        高竹林自己推門而入，對恍如夢醒的老沙道：“我敲了好陣子，還以為你不在呢?！?br>
        “高局長今天怎么有空過來？”高竹林的身上已是一整套城管的制服，老沙看他的眼神，連同看待這身制服的眼神，都零舍1奇怪。他總覺得，以高竹林這擎天立地、五大三粗的身板，再配上一張兇悍的疤臉，當(dāng)警察還勉強像個人民安危的守衛(wèi)者，當(dāng)城管就活脫脫是個流氓了。

        “知道你最近煩心事多，想著搭檔這么多年，來看看你。”高竹林也注意到了老沙的眼神，自己低下頭，上上下下一打量，“干嘛這么看我？這制服不好看嗎？這制服不挺帥的嗎？”

        城管制服也是藏青色，也有領(lǐng)章肩章與臂章，乍一眼跟警服差不了多少。高竹林抬起眼，拿自己的制服跟老沙那身挺括莊嚴的警服比了比，最后把那絲怪異感歸咎于自己那稍稍短了一截的制服袖子?！案拿鲀鹤屜旅娴娜私o我定制一身，我胳膊天生比別人長。”說著，他便在老搭檔跟前舒坦地坐下了，以個不知是寬慰對方還是告慰自己的口吻說，“我現(xiàn)在比你自在，城管的工作不像公安這么舉足輕重，我這就相當(dāng)于提前退休了?！?br>
        說罷，還掏出了一盒煙，從中抽取一支，悠哉悠哉地點上了。

        “局長辦公室還敢抽煙，給我掐了！”老沙佯作怒色，隔空點點對方的鼻子，“我都聽說了，你調(diào)職以后是越來越無組織無紀律了。”以前高竹林是警界有名的猛金剛，殺伐果斷鐵面無私，到了城管局后卻成了活菩薩，對待小攤小販不攆也不罰，最多就口頭招呼一聲‘明天別在這兒擺攤了啊’，有的攤販偶爾要離開攤位辦點事兒，他還讓手下的城管們幫忙照看攤子，招攬吆喝，弄得上下一心其樂融融，十分荒謬。想起與之相關(guān)的種種瑣務(wù)趣聞，老沙忍不住就笑著問了，“你這是心有怨氣，消極怠工對抗組織呢？還是真轉(zhuǎn)性了？”

        這個問題，高竹林自己都答不上來。斂了往日的暴脾氣，也收了洪鐘般的大嗓門，他吐盡口中的煙霧說，“唉，底層老百姓也不容易，不為謀生，誰天天在大太陽底下烤著啊。占個道擺個攤，又不是殺人放火，睜一眼閉一眼的就算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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