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添金舔了舔干澀灰白的唇伸出手去,他沒太多的力氣像平日里那樣替他梳頭了,只好將貼在臉頰的碎發(fā)撥去了他的耳后,再用指尖已經遲鈍不堪的力氣緩緩往下
這本是一副該受著眾人夸贊,擲花如雨有著美好一生的容顏啊,卻被自己經年的差錯連累得成日與陰魂死人為伴,聽盡鬼哭魂叫
眼中的慚愧悔恨融成了兩顆渾濁,雖然咸苦,卻安撫了唇上裂開痛癢的溝壑
王玖镠被炭火灼熱的手心覆上了在自己臉頰遲鈍游走的手背,凜冬般的涼意從他的手里涼到了自己的心上,在眼中強撐的沉甸終究濕在了長睫上,即便床邊掛上了新配的梅蘭香囊,也照樣騙不得他那股熟悉的清苦
“從我記事起的每到了深秋變風的日子家中就總會有華蓋錦衣的人家登門,他們吳非兩件事,請二叔去家中搭‘續(xù)命橋’或是求去‘續(xù)燈’的藥帖自行煎煮。我隨著去過幾次,看過不少臨終孝子,雖說都是副痛失摯親的模樣,卻也都各自想著宅田契票,久而久之,這帖子的味道我就認不錯了!”王添金反而笑了笑,終于開口
“我雖沒‘夭’命在身,卻是個身弱骨輕的八字,再加上生辰全落在陰上,能在人間有近四年的光景,哪還能不知足的!只是來了豐州,才有舍不下的”王玖镠聽完卻有些不悅,起身將這已經軟癱滑落的大半身子扶正到軟枕上,怨懟道
“你這不舍,與那人的……相同么?”王添金曉得自己逃不過再挨這一問,但他已經沒力氣像往日那樣與他爭辯執(zhí)拗,沒敢抬頭,倒是從貼身之中摸出了一張三角疊整,墨色褪舊的符紙
“日后自己多加小心,不可魯莽,也別勉強”王玖镠卻更加惱火,猛地起身讓這朽木的舊床發(fā)出幾聲如同鬼叫的嘎吱,他背身過去,不想讓他在最后的時辰還看到往日的惱火
“我不要!誰的?”王添金眼中閃過的哀涼,他將這符紙揣進掌心,收去了剛剛柔和清細的嗓音
“我去了,你想燒了毀了那些沒人再攔,在讓人去家里叫你時候我已經將自己剩下的金銀根票與給大哥的信都送去了賬房,趁著他們還在明德把你叫來,自然不是只留了這些你不要的給你……”
他話忽然斷下,咬著后牙擠出力氣持訣上法,房中燭晃火動,一個本在高斗柜上的木匣猛地砸到地上,王玖镠拾起之后瞧見里面是書閣的鎖匙,以及一本無題的厚簿,翻開瞧見,這是一些被粘在新紙上的殘頁與缺字的補齊,粗略幾眼,他卻瞳仁一縮,又將手中的木匣與簿子摔在了地上
他滿眼惶恐地大步再到床邊,此時的王添金全然不是往日的溫潤,而是一個看著該請君入甕的人不偏不倚地進了自己的盤算,滿是陰森的精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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