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何等的篤定,直到那天深夜他接起了那通電話。
那并不是一時興起才打過去的電話,從賭場不歡而散之后他費盡心思卻仍然不能接近他的小孩兒,因此他只能賭,賭他的小孩兒記得,也賭他會心軟——那天是他的生日,幼時他鮮少有被祝福的時刻,也就是遇到他的小孩兒了才有模有樣鄭重起來,在他們尚未分別的十年里,他收到過許多禮物,一塊硯臺、一枚名章、還有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兒,其中最特別的是一首鋼琴曲,十七歲的光景,正逢百年校慶,禮堂里烏壓壓坐滿人,他的小孩兒作為學(xué)生代表出場,在舞臺正中央彈完了一首夢中的婚禮。
他是被藝術(shù)社團(tuán)的老師好說歹說請上去表演的,一開始還不耐推脫,后來也不知怎么肯了。這事兒他從頭到尾都沒跟他沈哥哥提過,沈鐸記得自己看得愣神,謝幕時聽見掌聲如雷了才跟著站起來,和他鄰座的秦崢一面自豪點頭一面翻單子,末了揶揄說,有福氣啊沈三兒,別人給學(xué)校慶生,他給你慶生,臨場換曲目,這膽色,一看就知道是你教的。
節(jié)目單上寫著的是巴赫的那首塞拉班德。
那是他二十多年的人生里收到過最別致的禮物,因此他才得以說服自己去相信,相信他的小孩兒總會顧念舊情。他別無選擇,只能出此下策,在書房里握著手機不停地打電話發(fā)消息,從清晨到日暮,哪怕整個房間里只有機械的提示音也一樣執(zhí)著頑固。
整整一個白天便這樣耗過去,等到窗外夜色低垂,書房靜得叫他都能聽見心臟墜落谷底的回響。他數(shù)不清自己打了多少通電話,手掌捂得濕熱,骨血卻寒涼。他幾近灰心,也快要失去耐性,但很意外的,就是這樣一個神思混亂的時刻,電話那頭卻突然有了動靜。
他想自己總還是能得到一點僥幸的,他的小孩兒不至于那么絕情。他叫他,并且心平氣和要同他解釋一些事情,有關(guān)尤楊有關(guān)湯靖遠(yuǎn)也有關(guān)他犯下的過錯,他梳理著千頭萬緒,可還來不及開口便察覺不對勁。
電話那頭不止他小孩兒一個人,接吻時黏膩的喘息和剝?nèi)ヒ挛锏穆曧懛路鸺忉槹泱E然刺穿他的耳膜。他的腦海里一片空白,莫名的心慌使他來不及反應(yīng)便怒不可遏咆哮起來,他知道近在咫尺的聲息意味著什么,在他不能觸碰的時刻偏偏有人要擁抱他的小孩兒,要親吻他柔軟白嫩的皮膚要進(jìn)入他最脆弱的密境,他會享有他情動時的每一聲耳語,會在他身上留下不可磨滅的痕跡,就像他曾經(jīng)做過的那樣,徹底剝奪、侵占,甚至私藏那個小孩兒。
他敢碰他,那姓湯的居然敢來碰他!
他被逼得理智盡失,也罕見的暴躁,關(guān)在書房里摔砸一通還是泄不出火氣。兇橫得快要親手去殺人了,秦崢還要來火上澆油。多年的發(fā)小沒幫他看住人就算了,居然還有那樣荒謬的猜想,他的小孩兒或許帶著那個下過藥的王八蛋回了海城國際,他的家,也是他們曾經(jīng)胡鬧廝混的地方——他不能這么做,沈鐸想,他可以接受冷戰(zhàn)接受報復(fù)甚至接受他的小孩兒把這些年來受的氣兒統(tǒng)統(tǒng)撒在他身上,但他不能讓人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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